【原文】
道常无名、朴。虽小,天下莫能臣①。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宾②。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,民莫之令而自均。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,知止可以不殆。譬道之在天下,犹川谷之于江海。
【注释】
(资料图)
①莫:没有谁。臣:使之服从。
②宾:服从。
【翻译】
“道常无名、朴。虽小,天下莫能臣。”“道”始终都是无名而质朴的状态。虽然小得无法分辨,可是天下却没有谁能使它臣服的。
“侯王若能守之,万物将自宾。”诸侯君王若能遵守道的原则来治理天下,万物将会自然归从于他。
“天地相合,以降甘露,民莫之令而自均。”天地间阴阳之气相合,就会降下润泽万物的甘露,人们不须指使命令它,它就能自然分布均匀。
“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,知止可以不殆。”万物兴作,于是产生了各种名称,各种名称已经制定了,就要有所制约,明白了各自的制约,守好本位,就没有什么危险了。
“譬道之在天下,犹川谷之于江海。”道存在于天下,就像江海,一切河川溪水都归流于它,使万物自然臣服。
苏辙《老子解》
“朴,性也。道常无名,则性亦不可名矣。故其为物,舒之无所不在,而敛之不盈毫末。此所以虽小而不可臣也。故匹夫之贱,守之则尘垢秕糠足以陶铸尧舜;而侯王之尊,不能守,则万物不宾矣。冲气升降,相合为一而降甘露,吻然被万物,无不均遍。圣人体至道以应诸有,亦如露之无不及者。此所以能宾万物也。”
朴,就是本性。道是永远无法言说的,而本性也是不能言说、不能命名的。所以它体现在具体事物中,延展无处不在,收敛起来比叶芽还小。这就是为什么朴虽小却无法像君王对待臣下一样地去指使它。所以卑下的百姓如果能守本性,就像尘土、糟糠能烧成陶器一样,也能成为尧舜那样的大人物;而身份尊贵的侯王,如果不能守住本性,万物也不会服从他。阴阳二气合二为一就会降雨,普遍均匀地落在万物之上。圣人体察根本的道而对每一事物都有所回应,也像下雨一样的均匀。所以能够使万物服从、归顺。
“圣人散朴为器,因器制名,岂其徇名而忘朴,逐末而丧本哉!盖亦知复于性,是以秉万物而不殆也。江海,水之钟也;川谷,水之分也。道,万物之宗也;万物,道之末也。皆水也,故川谷归其所钟;皆道也,故万物宾其所宗。”
圣人将原木般简单、质朴的本性化入具体的事物中,以事物的物质状态来命名,怎么能因为知道了名字和外部特征就忘记了本性,追逐次要的、表面的而丧失了根本呢?知道应该恢复于本性才能在万物中体会道而不会有危险。江海,是一钟的水;河流,是一分的水(钟是比分大一级的计量单位。)道是万物的本始;万物是道的具体表现。道和万物就像江海和河流都是水一样,本质是相同的,所以河流汇集成江海,万物都宾服于道。
【经典释义】
这一章有两个要点,一生讲统治者如能以道的法则治理天下,自然会得到天下人的拥戴。二是讲“知止”。道是“无名”的,而文化思想、制度是“有名”的。对于文化思想的提倡、制度的运用用不要过分,要适可而止,这样才不至于出现危险。
“道常无名、朴。虽小,天下莫能臣。”至于大道,我们始终没有办法用一个固定的概念去描述它,但道又确实是存在的,它大到无穷大,小到无穷小。如果非要用一个概念去为它命名,那就是“朴”字。尽管“朴”字微小精致,但谁都无法让它臣服,谁也不能支配它。相反,它却主宰着人类万物。所以,侯王如果想要得志于天下,也不能违反“道”,如果其政合乎于“道”,那么天下就自然而来了,就像百川归海那样自然。
只要得道之人能够守得住这个纯真的朴,那么天下间所有的事物都会自然而然地为他效劳,为他服务。不仅如此,就连上天和大地也会阴阳相合,润泽万物。而百姓也不需要帝王侯公去下什么命令.就可以自然和睦、无私无欲了。
“始制有名,名亦既有,夫亦将知止”,万物出现以后,就需要对其进行描述、表述、定位,这就是“名”,名分有了之后,就应该依照“道”去运作,无论是对事物,还是对自己都应该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。
当人类开始认识事物的时候,就制定出了名相和概念。不过老子认为,既然制定了名相和概念,就不要过于分别和执着于人们自己的认识。因为人们的认识是有限的,一切都要掌握个度,要适可而止。如果在自己的认识的支配下走得太远,就会违背真正的“朴”,从而破坏自然的平衡,自然也将给我们降下灾难。
如果说老子的“道”是天地自然之规则,那么儒家的“名”则是仁义礼智之规则。老子强调先天存在的规则,孔子则强调经过贤人改造的规则。
所以孔子说:“名不正则言不顺,言不顺则事不行。”司马光在《资治通鉴》中也说:“天子之职莫大于礼,礼莫大于分,分莫大于名。”
显然,儒家将“名”作为一切政策的根据,而老子则认为“名”只是由“道”衍生出来的。
“道”是侯王使天下归之应当遵守的。“道”虽然朴素,却是自然间最基本的规律,天下万物向道,就像川谷之水流入江海一样自然。“名”是造成世间纷乱的原因,对“名”应“知止”,让它依从于“道”,这样才会不危不殆。